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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跑了很远才给她弄了些水,我知道河道的方向。我认为我们只要离河不远至少就不会完蛋。可我是用口把水给含回来的,我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装水。那可是一大口,我含的两腮酸疼,水可能都热了。可她一样喝的挺有味道。
我们一边走,我一边给老宇琼讲我昨天晚上做的噩梦,我说我擎着她的半截手臂大哭什么的。这当然没有胡诌。可她不让我讲。“我害怕,”她说。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别怕,我在讲梦里的呢,有什么好怕的?”我安慰她。恩,自从我得了那场怪病以后,我就老是模糊梦境和现实的界线。有时候还在白天里,可梦中那些情景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像是在梦魇中颤抖,这大概就是老天对喜欢白日做梦的孩子的惩罚,可我虽然是个无神论者,却相信梦有的时候是有预兆的。
恩,我还记得那天正午的阳光哩,那是我如今记忆里仅存的唯一一次正午的太阳。那么强烈和刺眼。光透到林子里面来,像是有人在树林里点了那么多灯。整个树林底下被照的通亮。可地上的草多半已经泛黄,只有树叶还绿着。整片树林还举着盾牌抵御着秋天的箭雨。可那盾牌挡不住我们的视线,无论哪个方向,远远的,山影顶着天边。我们就在山谷中茂密的树林里。
我想拉她快走几步,因为这样的林子总给人一种在瓮中的错觉。可老宇琼不懂。她大概是真的很累。恩,你真该看看她走路时的样子,她的脚底下像是装了滑道,扣在地上滑呀滑的。她本来走路难看得要命,像只鸭子那样。两只脚尖向外撇着。可这么一来,她甚至可以当模特了。我是说,她拖着她那两条被扣在滑道上的细腿走起了直线。
“我渴。”她说,恩,你一看她干燥的嘴唇就该知道她已经忍了好久了。于是我决定带她去河边。我们之所以没沿着河边走的原因,是因为河边的植物长的很茂盛,那一带有一簇簇一人高的草,我担心蛇什么的会在那里藏着,你要是以为我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那你就大错特错啦。我大概是个懦夫——我站在悬崖边上不敢跳。而这么做另一个原因是树林里比较凉快,这可以节省我们的体能,我们要尽可能的减少体力开支,这样,在我一旦决定放弃的时候才有找到村子逃生的本钱。
恩,可我们才转过身没走几步,老宇琼突然站住不动了,她拽住了我。可她的目光仍然没有从远处转移到我身上来。她只动她的嘴说:“那边的高草里好象有东西。”老宇琼这么一说,我的头发刹时一根根立了起来。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在我们前面河道的方向上,大概是贝克汉姆任意球最适宜的距离上。那有很长一溜高草,可我并没看见什么东西,草尖似乎在动。那的草看起来比人还高,密层的像头发。“那儿,”他伸手指着。可我迅速用小动作压下了她的手,“慢点!”我拉着她,这时候我也看见草尖的确在动,可不是风吹的那种动,像是小时候我们在玉米地里玩的游戏,我们在玉米地里捉迷藏,而你只要站在田埂上,就能看见他们偷偷摸摸在动。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在这时候跟我玩捉迷藏,我想起了猎人或者是山里的居民。可我一样害怕,因为在这里,生存就是***法律,他们要是拿你练枪,大概要到下个世纪,才会有人发现你的尸体哩。我拉着她慢慢的向后退。我打算退到那棵老杨树跟前。恩,如果是野猪或者是狼一类的玩意,我们至少可以爬到树上去。可我并没看清有什么东西,我只是也觉得那边草里有动静。这或许是个错觉也说不定呢。老宇琼的脸被吓得煞白。小罗西在她的怀里瞪大了眼睛。“你看清了吗?”我问她。可她简直都呆住了,她没有回答,只是跟着我的脚步后退。我想起了混帐的狗,你要跑的话,它们就开始在后面追你,所以我们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终于有一股坚实的力量抵住了我的背。是那棵老树的树干。“不要有太急的动作。!”我对老宇琼说。一刹时,我想起了我口袋里的刀,我迅速掏出刀并弹出了刀刃。我把刀攥在左手里,用右手死死的掐着宇琼的胳膊。刀一张开它那锋利的刃,我的胆子顿时大了一半。就像我又多了个帮手一样。
于是,我挺了挺胸脯仔细的看了看,可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动静,微风拨弄着一排排草尖,整齐得频率像秦王军队的枪头。有种渗人的邪气随风直逼过来,钻进我的卤海。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地蹲下身,“上树去。”我说,“踩我的肩膀,快点。”恩,只要她在树上我就好办多啦,我跑的极快,我想要是熊什么的,我甚至能跑到村子找人来帮忙。“把罗西放在地上,等下我递给你。”可老宇琼舍不得罗西,于是又一次让它在她的小上衣里依偎她的小咪咪。恩,要不是我怕的厉害的话,我简直都希望我也是一只混帐的兔崽子哩。关键是老宇琼对小罗西的态度要比对我好上***十倍,她就是那样。有的时候你会为她这种举动嫉妒的不得了。
她一只手捂着肚子,她是怕小罗西掉下去,一只手搂着树登我的肩膀。可我们选中的那棵大杨树实在是太粗了,她的一只胳膊简直还抱不到一半。恩,好容易才把两只脚都踩到了肩膀上。她已经是全身贴上去才做到的。我准备慢慢地往起站,好把她顶到枝叉上去,我用两手推地,这样更牢固些,也让我的肩膀踩起来更平些。可你真该看看她,我能想到那锉一样的树皮几乎要锉到了她的小下巴。我慢慢的站起身,可就在我站到了一半,恩,我的两手刚支到了我的膝盖上。这时,“它来了!”她喊。她几乎是用的激动的近乎颤抖的嗓音。“狼,何羽,狼!”
“在哪?快上去”
“在我们右边,它绕过来了。”
“快上,”我说,“别害怕,它够不到你!”
我使劲的站起身,老宇琼终于够到了上面的粗树叉,可她登不上去。就在这时,小罗西从她的肚子里掉了出来,她是用双手够的树叉。
“啊-”她喊:“rossi!”她还是第一次喊它的英文名字哩。
别管它,快上去,我侧脸扫了一眼,离我们大概有四五棵树远的地方,有一只狼正准备向我们冲过来,我无法描写它的样子,总之跟我们在动物园里见到的不一样,这一只狼看起来小些,颜色也深些。可我没有看到獠牙和唾液,这大概是它闭嘴的缘故。于是,我又紧了紧我手中的刀,“来吧”我想,我能在它扑向我的同时把刀送进它的肚子里。
可老宇琼怎么也登不上去,她怕的要命。
“rossi!”她依然不放弃那只可怜的小兔崽子。
“抓牢,”我喊。于是,我毛腰一抓,我的手心里是小罗西抖动的身体。恩,可我还没来得急递给她,老宇琼大概是手上没有抓住,她或许是想伸手够它,可她却砰的一下掉了下来,正好把我砸了个倒仰。我的肩膀火燎一样的疼。可我没管那么多,我迅速地爬起来,拉起了老宇琼。她居然还有心够她的小兔子。那狼大概看我们有这么大的动静,于是,三步并两步朝我们扑了过来,可它一开始几乎都没有动。我拉起宇琼就跑,手里还牢牢地攥着那把小得可怜的水果刀。但那可是我的希望。
恩,她的手在我的手里,可你无法有更细致的感觉。我耳边全都是嗖嗖风声。有的时候我要是身体状态特别好,我在篮球场上就有这种感觉:地面给我坚实的推力。我的腿也瞬间爆发出能量,老宇琼就是我的球,我死掐着她的手,我们两个的身影在树空里穿梭,这可是我们头一次这么默契哩。那些矮树枝和草什么的伸出手来拼命的抓我们的腿,可谁也得逞不了,此刻,命运在我的脚下。我的脚趾和每一根神经都在法官那极力论述,他们大概是想说我应该无罪释放什么的。
“它来啦,”老宇琼几乎跑的说不出话来,我扭头看了一下,那匹狼正拼命的追我们,你能看清它的腿前后交替的瞬间停顿时,肌肉鼓起的块头。
“当心前面!”老宇琼使劲的拽了我一下。我险些撞到一棵混帐的树上。而她这么一拽,我们几乎是在平行跑哩。可我知道,我们根本就跑不过那魔鬼,“你先跑,我来脱住它,”我说,我放慢了脚步,可她不肯,就在这时,那匹狼从我们身子侧面飞了过去,我很庆幸它没有直接扑向我。我一直准备着在它扑向我的同时递过一把刀去。我能让它混帐的肚皮两半哩。这是唐打虎里的招术。
那匹狼截在了我们狂奔的方向上,可它并没有过来,只是远远的站在那。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我们左边林子的边上,有几株细些的树。于是,我拉着宇琼向那边移动。我揣摩,那样的树会比我们跟前的好攀些。我们可不能老是跑来跑去,狼是群居的动物,说不定还会跑来几只将我们两个围住呢。可那只狼又抢先截在了前面,我急得要命,我担心它在拖延时间。好等到同伴来的时候!
我拉起老宇琼往反方向跑——往河边跑,我打算要是在河边,我们或许会有办法。可老宇琼却不跑了,害怕无法给她的肌肉第二次营养。这大概就是古语所谓的强弩之末罢,“我们跑不过它,”她说,“我跑不动了!”恩,这次那只笨狼并没有截到我们前面来,只是远远的在后面跟着。我们大概在走向狼穴——我不开玩笑。她托起罗西温情的爱抚它光滑白净的毛。恩,她大概以为再也看不见它了。“我不跑了,就算死,我也不去挣扎。”她这是在跟命运妥协,我自私的想,她大概在心里会怨恨我。“但能死的情愿,这种心理你永远不懂。你要继续寻找你的目标!”她最后这句话说得我很难受,这是非要在她和我之间选择死亡的时刻吗?我并不觉得救她就能有多么高尚。事实上我还自私的想过救她我自己的命会如何。会不会是我的终点?我可以跑掉,恩,我没必要装孙子。但就我内心而言,在狼和我们之间选择死亡的话,我情愿我死。我那时迷惘的很,我逼迫自己要习惯于选择往下跳的决定,这大概就是法律。我们闯进了它的世界,就应该首先成为它的食物,否则世界上所有的法律都只是强权者的子弹。
那只混帐的狼一直在我们后面远远地跟着。我似乎已经听到了那条小河潺潺的水声,骨碌碌,骨碌碌的。我小的时候,每到星期日,我爸爸就带着我们全家去河边打鱼,而我每次到河边以前就是那种感觉,我们的摩托车的引擎一熄火,我就能听见河水在骨碌碌的叫。我们老是把车停到看不到水的树林里,因为那里凉快些。
“嗳,”老宇琼振了一下手,她挡住了我。
“你看那儿,”她指了指前面,“另一只狼!”
埋伏!虽然我心里早有准备,可恐惧感仍然像插入开水里的温度计一样直线上升,可我细看时,在我们前面不远处一棵极粗的树下,一只幼狼在那斜扒着。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油纸。我又回头看了看追上来的那只狼,恩,母狼,它的确是步步逼近了。“她大概是受伤了,”老宇琼说,“那是什么?”我们又被迫向前走了一点,这让我能更清楚地看见它,有一柄巨大的铁夹,同时夹住了它的两条后腿,其中一条似乎已经被夹断了,小蹄子像半截尾巴似的从肚子下面探出头来。
“别管它,快跑!”我拉着宇琼向河岸跑去——!可那只狼不放过我们,它紧紧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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