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伫立在窗边的苏祺长久凝视窗外的眼睛也略微干涩起来,微光淡淡扫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憔悴,默自收了收沉乏的心,深沉俊气的脸上才微微有了动容。
他果真是以这个姿势站了一夜,仿佛也是等了许久许久,略微疲惫和不耐的他见天色方一蒙蒙亮起,便缓身走到床边想叫起贪睡的人。然而在见过沉睡的人,呼吸是那样柔顺细腻,心下便有几分不舍惊扰地,只好回到窗边,继续默自静候。
精致不大的房间,挂满金气重重的纱幕和多彩珠帘。
就在他面朝窗外犹自失神间,床上的人已经悄然醒转,只是他沉默太久没有察觉。仿佛躺着太久,身子有些僵硬不适,不会讲汉语的奴傀芊芊第一次开口尝试和他交流,然而方一开口,便是一口难以听懂的咿咿呀呀。苏祺微微一怔,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愣地转过身来才发现一直等的人终于醒了,心下也是微微舒了口气,缓身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无奈地俯下身,替她解开了昨天夜里亲手绑在她身上的鞭绳——
昨夜这个奇怪的奴傀一直黏在身边不肯睡去,仿佛苏祺的身子就是一个诱惑的乐园,让一个孩子心性的她颇有兴趣硬是想黏上去,不停探究。
迫于无奈,苏祺只好用龙须鞭将她的手脚束住,绑成粽子放到床上,而自己却在窗边站了一夜。
......
晨外,阴云遮天,烟雾笼罩。奴傀芊芊身上披着苏祺给她的黑色篷风,仿佛怕跟丢了前面人似得,一步也不敢缓地紧紧尾随他身后。
两人终于到了如意馆后门,来到前堂,和悦夫人和辛决早已抵达。见苏祺身后多了一名陌生女子,前堂的小厮姑娘各自都是惊讶和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少主昨夜带如意馆的姑娘回府邸了?天,这可是天大的奇事呢......少主平时洁身自好,所有家丁女仆无人不知,昨夜居然带了一名女伎回府过夜了?
也难怪,少主都二十八了,还没接处过姑娘,年轻气盛,有点欲念也正常呢!
和悦夫人和辛决也是讷讷呆住,怔怔看着尾随在空城少主身后的奴傀,不由诧异说不出话来。
苏祺似是看出了馆里人的疑惑,俊气的脸上也有些微尴尬,默然来到怔住的两人面前,刚想介绍,然而先开口的却是辛决:“这是......”
苏祺沉默了一瞬,抬眼看他,淡淡道:“芊芊。”
“......”辛决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有些惊讶,“少主怎么把她带来如意馆了?”
苏祺苦笑,唇角微微露出了无奈神色,“她......”然而话又戛止,轻吐一口气:“说来话长,宇文医呢?”
“宇文医在楼上白姑娘的房间里。”
这时,和悦夫人从失神中恍然插了一句话,“他在给白姑娘看病,上去好一阵子了,还没下来。”
“哦。”苏祺简短地应了一句,
......
过了一会儿,已经从楼上下来的宇文医见几个人在商讨事情,出于礼数便也没有走上前来惊扰,只是站在楼梯下的青花瓷边低低唤了一声那边的空城少主,然后两人就一起进了大堂墙壁的密室。
“你说什么?!白贞身上有巫蛊?!”
如意馆的少主站在桌边,有些吃惊地看着宇文医食指与拇指间捻着的一根极细的银针,针尖端是诡异的黑绿色,在暗灯的密室里发出诡异的幽亮。
宇文医咬破另一只手的食指,挤出一珠血滴在针尾——那针瞬间就‘刺啦’一声冒出了墨色的烟。空城少主讶色看着,却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宇文医凝重的面色,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眼前温厚的人脸上露出的神情,是和第一次见到他的嘻嘻笑脸截然不同,便也察知了这种巫蛊的严重性。
宇文医向他介绍起了这种灵蛊,空城少主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下却暗自疑惑起另一件事——
“你怎会对巫蛊之术了解甚多?”
正犹自分解的宇文医陡然间一愣,哑下声来,两人之间的对视忽然变的莫不可测,深不见底。
“呵。”苏祺冷笑:“我可记得很清楚——你说你祖上三代都是世医,你的祖宗还真是奇怪呢,究竟是修医?还是修法?”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宇文医,脸色忽然一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银针用纸包好,握紧,“如果苏少主对在下有怀疑,那么,我马上离开如意馆,离开空城。”
苏祺陡然横出手臂,挡住了已经转身向门的人:“你可有解毒的方法?”
“没有。”宇文医没有回头看他,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即使有,我也办不到。”
“那还是有?”苏祺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是不肯,还是有困难?”
“我还没想到解毒的方法。”
苏祺忽然笑了,有些奇怪,默然缓缓道:“这是你想继续留下来的借口吧?”他抬头凝视了一眼被他横臂拦下的人:“说吧,什么条件?什么目的?或者是......你想要什么?”
宇文医也笑了,扭过头来与他对视,“苏少主如果想用我,就不要怀疑我,也不要再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苏祺一时无语,沉吟许久,才开口:“好,你可以继续留在我如意馆,尽管想办法。”他放下手臂,语气变得客气,沉声:“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仿佛一切都在意料,宇文医对他的去留支配心下也没有太大颠簸。苏祺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坐在身后一脸茫然懵懂的芊芊,面露愁色:“你既然能看出白贞身上的灵蛊,那么也顺便研究一下她吧。”
宇文医这才想起密室里还有第三个人,默然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芊芊:“她怎么了?”
苏褀迟疑了一下,面露尴尬:“她,一个怪丫头啊……似乎她对我的身体很有兴趣呢。”
“……”宇文医想不到再问什么。
“还有。”苏祺拍了拍他的肩,尴尬之色随即转为讥诮:“既然那么想留在我身边,那就证明给我看看你的本事,对我没用的人,又知道白贞有如意珠,你应该明白的。”
“呵,苏少主想灭口了?”
“我只是还想不通,你故意接近我的目的罢了。”
密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苏褀拂开珠帘走了出去。宇文医楞了一楞,随即也掀开帘子跟出去。
伴随着稀稀落落的珠响,坐在密室里面的芊芊腾地一下起身,慌不迭地挤开还没迈出步去的人,追到苏祺身后紧紧尾随,仿佛一头小兽盯紧自己的猎物般,寸步不离。
“呵——”然后,被挤到门框上的宇文医愣愣地看着芊芊,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