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少年向中国远航，
一百五十人弦诵一堂。
若问吾辈何所思？
将见东亚万里无云乾坤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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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呢？”那人看着苏明亮，神色凝重。
苏明亮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小包，里面有一封信和一点银两。苏明亮双手抖颤地翻开信纸，看了几句便看不下去，忍了很久的泪水也终于淌下。
“给他母亲的？”那人问。
“是……”苏明亮低下了头，双眼通红，恨恨地攥紧拳头道：“我一定要为石川报仇！我一定会手刄这群无知的清国猪！”
那人也难掩感概：“想不到他恶衣菲食，省下来的，就是为了给他母亲……”又道：“组织会再给多一点的。”
苏明亮听见更是悲伤，泪水堵不住的往流下：“那你们为什么以前不给他多一点了？！为什么要在人死后才给他多一点了？！”语气甚是怪责。
“乐善堂不是每个外员都像你这么富有！能开店的必须是那些跟别的势力有连系的外员！”那人有点像长辈般地训斥。
苏明亮仍没理会，还手敲桌面埋怨道：“我就在旅顺……我就在旅顺！为何我就不能接济他一下？……为何不让我知道他就在这里？！”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人看着楼梯那边：“嘘！别那么大声！”又道：“你该知道，这是堂规！”
苏明亮冷笑一声：“堂规？又是堂规！”接着又愤恨地看着对方：“你感受过没有？亲眼看着朋友被砍头而出手无策的感受没有！”越往后声音越近乎撕裂。
“朋友？”那人有点诧异：“你不是很少朋友的吗？”
“他是我同乡……也是我在研究所里……唯一一个朋友……也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故国朋友了……”
“节哀吧……”那人感慨的点了点头，半晌问：“其实……你为什么就是和其他人谈不来了？”
“因为他们妒忌我！”
“妒忌？”
“他们都妒忌我中国话说得好！妒忌我有真辫子！妒忌我已走遍四百余州！……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最想走遍的……却是我自己的国家呀！而我最恨的，就是这条猪尾巴！”苏明亮把辫子扔到身后，合上了眼，新的泪水又顺着旧的泪痕淌下：“……只有石川……只有他了解我……他给我买故乡的特产……给我讲故乡的故事……甚至乎……给我买了回故乡的船票……只是……”
“你父亲不让你回去。”那人黯然道。
“小时候就说要学好中国话……长大了就说要继承生父遗志……回去不就是一个月嘛！”
“现在你父亲不是想你回去吗？”
“回去？我盼了很久，但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
“他召了两次了。你可知道，他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是他叫你来的？”苏明亮骤然神色凝重，像是有所顾忌。
那人也冷笑一声：“要是他叫我来的，我就不会这样跟你见面，你更不会知道我来过……但是我想……他可能已经派人来了。”
苏明亮愣着看着那人，像是不敢相信。
那人继续道：“如今高升已沉，开仗势所难免。大军正往汉城集结，侍机北上，而清军也将大举入朝。在本土动员令已下，我帝国需要的不单是勇武之士，更需要的是像你我这样熟悉清国情况的先觉志士！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听你父亲话，赶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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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急，不在日本一隅之急，而在亚细亚大局之急。如置大局于脑后而专局促于一隅，则大势所趋，虽有虎贲百万又焉能防之乎？然则我之对策如何？曰：在于匡治亚细亚头脑之腐败。所谓头脑者何？中国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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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亮呼吸渐重，沉吟片刻才道：“……我会再给他回信的了!”
“赵西来都成这样子了！你还有什么借口呢？”
“……他会有援兵的……”苏明亮还是不敢直视那人。
“援兵？”那人鼻子吭气道：“都三个多月了，里边什么粮食都没有了吧？我听说里边都饿死人了，他还能撑多久？”
苏明亮语塞，低下了头。
“你的计划是很好，但有些事情就是你控制不了……”这时那人身子靠后，叹了口气：“回去吧！我想……你也不想你的父亲大发雷霆吧？”
“半个月！”苏明亮鞠躬似的低头：“请再多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吧！”
那人想不到苏明亮还是不屈，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身旁的雨景，蹙额凝重道：“你父亲都是其次。要知道，清廷现在四处寻找我们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得马上回去！今天是石川，明天就不知道会不会是你和我了！”但见苏明亮难堪，又安慰他说：“你年纪轻轻，能混进左府已经是个创举了，奉军要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而你现在也差不多与我齐名了，为何，你就是要留下来呢？”
苏明亮眼珠子往上看了看那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又把目光放回眼前的杯子。
“告诉我，为什么留下？”
苏明亮很是为难，但那人是自己的前辈，不能不答，支吾半晌道：“为了……为了我喜欢的人……”话毕把头压得更低，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哗啦哗啦的雨声已经令人的耳朵麻木。
那人看着苏明亮良久，接着仰天呼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又问：“是左家大小姐吧？”
苏明亮点了点头。
那人微微点头：“刚才我也看见她，的确是个大美人……你……不会打算成了亲才走吧？”
“正有此打算。”
“你半个月能把她弄到手？”那人满脸疑惑。
“我感觉到，左宝贵这段时间故意让我和兰儿多接触，我想，他是有意撮合我们。”
“你混进左府才多长时间？这么快就打算将女儿许配给你？”
“我想，左宝贵是希望，在赴朝前能帮女儿找个好归宿吧！”
“但我估计，你父亲不会让你和清国女子结婚的。”
“为什么不行？”苏明亮终于抬起头：“林大辫子、田老二他们也不是娶了清国女子吗？为什么我就不能？！”
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林大辫子、田老二他们之所以娶了清国女子，纯粹是出于男子的需要。他们知道本土下了动员令，已经二话不说的抛弃他们的妻子回到日本了。但我看……你可不是打算只要她的贞操啊！”
苏明亮看着那人，摒住呼吸，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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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屯。淫雨霏霏。
数千官兵把韩家屯围个水泄不通。
鸟飞不下。
慕奇正在奉军的杨字营阵地擎着单筒望远镜监视着远方的韩家屯。
奉军金字营营官金德凤一直在其身后。
局促不安。
见慕奇久久没说一话，金德凤终于按捺不住说：“都统……”
“怎么了？”慕奇还是看着望远镜。
“兄弟们实在干不了这活儿了……”金德凤叹气道：“八旗干得了，咱们可干不了！”
慕奇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深深地吸口气，放下望远镜，头稍稍往后，平淡道：“军令如山。他说什么，就干什么……”接着又看着远方的韩家屯：“不过这些活我看也不需要干多久。叫兄弟们提起精神，动手，就在这几天了……还有！再给我找个人去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