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重写是大忌,但是牛不重写这段的话会浑身难受(╯﹏╰)
真的十分抱歉,劳烦大家重看一遍>“常青。”
谁?是谁在叫他?
“常青,常青,常青……”
别再叫了!
猛地睁开眼,展现在眼前的是常青所熟知的、家乡的那条河。他低下头看,果不其然,脚下是令他倍感亲切与怀念的黑土地。
常青惊诧不已,他本该呆在臭气熏天的茅厕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竟回到了家乡。
而且……
常青扥了扥身上那件发黄的跨栏白背心,又扯了扯底下那条松垮的棉布短裤,向前迈了几步,直到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映照出他扭曲的身形。
此时的常青不仅变回了少年模样,做得还是盛夏的打扮。
常青吞了吞口水,这情景似曾相识,他清楚地意识到,此刻估计又是在发梦。
“常青。”让他感到耳生的温柔男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常青迅速回头,结果身后空无一人。
常青吓得面色惨白,他能感觉的到,声源离得极近,对方根本就是贴在他的耳畔讲话。他仓惶地环视四周,壮着胆子高喊道:“少故弄玄虚!有本事你出来!”
对于常青的出言不逊,对方的回应只一句:“低下头看。”
常青一哆嗦,后脖子窜起丝丝凉气。他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因为紧张过度,撑大的双眼仿佛随时会脱出眼眶。丝绒般粲然闪耀的平静河面骤然间变得波涛汹涌,竟呈现出穿山破壁之势。
常青心下骇然,不由自主后退几步,生怕被卷进如暴戾恶龙般咆哮着的湍急水流。
一开始,常青不知对方是何用意,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水中倒影渐渐起了变化。少年纤细的四肢逐渐被拉长变粗,同一时间,扭成一团的五官也在慢慢重组。
常青屏住呼吸,心下激动不已,脑子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石头的真相,或许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
“常青!醒醒!”
常青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不待看清,眼皮子再次耷拉下来。睁开合上,再睁再合,常青眼前时而黑暗,时而光明,效果和熊孩子玩墙上电灯开关时颇为相像。
“醒醒了,别在这儿睡!”
常青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这才不情不愿地撑开眼皮调准焦距。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被放大的刚毅面孔,好死不死与方才的梦境来了个无缝对接。
常青吓得大叫出声,身子一歪、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摔进浴缸,后脑勺磕到锃光瓦亮的白瓷,撞的他眼冒金星,险些咬到舌头,浸在温水里的衣服湿个彻底,模样好不狼狈。
与他不过一拳之隔的陆晋松也跟着遭了秧,溅了一身洗澡水,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弯腰将常青搀扶起来。
衣服紧贴身体的感觉十分微妙,常青边揉后脑勺边向陆晋松道歉,陆晋松倒是没怪他,反而关切地扒开他的头发查看伤处。
“好像有点肿。”手指戳两下头皮微微鼓起的地方,“这样疼么?”
常青被刺激得呲牙咧嘴:“大哥,你轻着点!”
陆晋松垂下好心为他按摩的手,狠掐一把对方屁股上的软乎肉:“毛毛糙糙的,真该带你去医院看看小脑!把湿衣服换下来,擦干净身体回床上睡去。”
常青随手揪了条宾馆毛巾,草草撸了把头发,粗硬的纤维划过皮肤,火辣辣的疼,恨不能蹭掉他一层皮。借着擦头的姿势,常青微低下头,用毛巾挡住自己忐忑的容颜。
他状似无意地问:“你和祝升已经谈好了?他回去了?”
陆晋松敷衍道:“他刚走。”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糟糕,这衣服好像是混了丝的,不能水洗,会变形。”常青耸了耸鼻子,面露难色,尽量自然地开启了新话题。
陆晋松就坡下驴,嫌弃他道:“这点儿事就别叽歪了,衣柜里多少套衣服供你挑,不缺这么一件。”
常青懒得反驳他,面对没过过苦日子的大影帝,饶是他磨破嘴皮子侃上三天三夜,对方也没法做到感同身受。就像吃桃子,或苦或甜,没亲自尝过,任旁人形容得天花乱坠,也无法知晓其中滋味。
扥了两下黏在身上的湿衣服,常青即刻打定主意,当着陆晋松的面,大大方方把自己剥成颗白嫩嫩滑溜溜的水煮蛋。面对恋人纤瘦紧致的身段,陆晋松呼吸一滞,鼻腔不争气地阵阵发痒。
常青当没看见似的,绕过他,光着腚朝屋内走去。随着他的动作,常小弟跟象鼻子似的晃悠来晃悠去,仿佛在向身后的陆影帝示威,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像往常那样色心大起,急吼吼地扑上来与他共赴云雨。因为常青知道,现在不比在家,众目睽睽之下,陆晋松不敢拿两人的前途开玩笑,只能可怜巴巴地在心里默念静心咒。
目光一路追随着那两条笔直的长腿,陆晋松随常青回到卧室,他反客为主地坐到大床上,翘着二郎腿欣赏对方的穿衣秀。
从行李箱里挑出条干净内裤草草套上,毛巾绒的睡袍往身上一裹,常青又晃晃悠悠地回到卫生间洗漱。常青边刷牙,边琢磨着该怎么和陆晋松套话。那向来不够活泛的心思转了又转,也没能转出什么花样来,最终他还是决定不那么麻烦,直接了当地问对方:“你都和祝升聊了什么?多少透露点给我啊。”
满嘴泡沫的情况下,这句话说得呜噜呜噜的,很是不像样。
陆晋松一拍大腿,噌地一下站起身,又回到了卫生间。他走到常青身后站定,常青不明所以地望着镜子里的影帝,刷牙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常青含含糊糊地问:“干嘛?”
陆晋松抬起手绕到前方,不容拒绝地夺过他手中的牙刷,命令道:“转过来。”
常青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后腰抵在水池边,戒备地看着对方,含着一口雪白的牙膏沫子道:“你要做什么……”
陆晋松一如既往地、强势地下达指令:“张开嘴。”
这……不是要给自己刷牙吧……
常青还真猜对了,他刚把嘴张开一点,陆影帝手中的牙刷就不打招呼地捅了进来。常青吓得“呜呜”叫了两声,险些把漱口水咽下肚去,僵硬的双手紧紧扒着水台边儿,身子不住后仰,却怎么也躲不过对方的牙刷攻击。
陆影帝空出来的那只手此时正捏着常青的小下巴,眼睛则专注地盯着对方时隐时现的瓷白牙齿,牙刷代替了舌头,一丝不苟地扫过他口腔内的每一寸土地。
常青毕竟比陆影帝少活几年,对于情.事方面没什么慧根,人家影帝正跟他调情呢,他却把情趣当成了折磨,大气都不敢喘,一对斗鸡眼直勾勾盯着在嘴里进进出出的凶器。
陆晋松憋笑憋得险些内伤,他再接再厉提起膝盖,大腿抵在对方跨间轻轻磨蹭,没过一会儿,肾虚青年就迷蒙着双眼缴械投降了,小流氓最终没能斗过老流氓。
陆晋松边刷边问:“想知道我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常青连忙点点头,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有个条件。”
常青迷茫道:“什么条件?”
陆晋松瞄着他挂满白色泡沫的小嘴:“帮我口。”
“我和你说正经的。”常青微微蹙起眉头,之后顿了顿,又红着脸支吾道,“你也帮我么……”如果陆晋松同意,勉强算是一笔划算买卖。
陆晋松冷哼一声:“想得美。”
常青翻了个大白眼,大着舌头说:“够了,我要漱口。”
说着,常青趁陆晋松意识松懈的功夫,掰开他的手夺过牙刷,迅速转身,弯下腰把牙膏沫子吐了出去,接着稀里哗啦地开始漱口。
望着对方单薄瘦削的背影,陆晋松一挑眉:“哎呦,脾气见涨。好了,不逗你了,我无非是和他交换了一些信息。”
常青抹了一把嘴,回头看他:“什么信息?”
陆晋松撇开视线,意味深长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惹出的烂摊子,自然得由他出面收拾。”
常青拧上水龙头,又拿毛巾抹了把脸,闷声闷气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石头的事,你和他详细解释过了么?”
“大致解释了一遍,他看上去将信将疑的,得给他一段时间消化。不过他保证过,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四人。”关于石头,陆晋松倒是不准备隐瞒。
两人回到卧室,常青坐到床上擦头发,眼神游移不定,声音也低了几分:“那咱们俩的事呢,你怎么说的?祝升听了有什么反应?他会不会……”
“他不会说出去。”陆晋松倚靠着常青对面的墙壁,双手环在胸前,常青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他便强行截住对方话头,“就像我之前说的,祝升很看重你的演艺事业,就算他多不情愿看到咱们在一起,也不会向旁人透露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常青稍稍安下心,片刻后,心里又涌出丝丝酸意,他试探着问:“祝升生气了么?他真的对我存了那个意思?”
“用不着怀疑,你以后离他远点儿,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还有……至少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陆晋松真希望他不是,可惜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祝升的表情只能用“泫然欲泣”四个字来形容。回想起祝升当时的表现,陆晋松心头不太厚道地生出一分快意,面对情敌,他做不到假惺惺的同情,能一次性解决这位潜在隐患,他高兴还来不及。
常青其实有些好奇,祝升到底看上了他的哪点,又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轮成绩,人家是高材生,自己从小学习就不怎么地;轮演技,祝升无论实力和天赋都不输给自己;轮外型,他自然是不差,可和祝升摆在一起,外貌优势则没那么明显了。
常青大胆猜测,祝升定是凭借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在某些方面美化了他,或是放大了某些优点。稍稍考虑一下,常青提议道:“我是不是应该和他正式谈一谈。一聊开,兴许他就想通了。”
陆晋松将他不成熟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别费那心思琢磨怎么拒绝人家,他什么都明白,无论你说的多好听,到最后都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常青轻叹一声,这话倒是在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好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陆晋松半句不提黑子的事,常青也完全没往这一方向去想。
时候不早,常青脱了浴袍,钻进被窝。
招待所条件有限,旅馆的床垫不如家里的软和,薄薄的暖气片也不大给力,常青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扭头看着陆晋松,眼中充满眷恋。隔着被子,陆晋松轻轻拍着常青的后背:“快睡吧,我回去了。不然等大部队从饭店里出来,我反而不好脱身。”
常青乖巧地点点头,阖上眼帘,待陆晋松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才缓缓睁开眼睛。
连续睡了两觉,常青现在再也睡不着了,他辗转反侧,按揉着太阳穴,试着回忆方才诡异的梦境。
——那张未完成的脸究竟属于谁?
****
混乱的一夜过后,向来敬业的《诡墓》剧组,难得睡过头,集体迟到一回。
外景地设置在都兰草原之上。道具组先众人一步到达,提前布置好了重型吊车、灯光、滑轨等等设备。化好妆的演员与其他工作人员乘坐剧组大巴来往于拍摄地与招待所之间。
都兰草原四面环山,初春时节,山上的积雪消融,迅猛的山洪奔腾而下,浊浪翻滚,在山前平原上自由驰骋,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支流纵横交错,宛如青色筋脉,点缀在寸草未生的平原上,撼人心魄的寂寥苍凉之美,仿佛在诉说着大自然的冷峻。
这样的景致,确实符合原著小说里的描绘。
来时睡了一路,常青这还是第一次领略到大西北的雄浑壮阔,激动地振臂高呼。他迫不及待地跳下大巴,撒丫子跑出老远,所谓的偶像包袱早已被他扔回北京老巢。
然而好景不长,某人重获自由的重刑犯似的跑啊跳啊,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张着大嘴的常青乐极生悲,吃了满口黄沙,他干咳几声,低下头、捂着嘴,灰溜溜地归了队,吃了苍蝇似的扭曲表情引得一片讥笑。
陆晋松鄙视地看着常青。他最近正打算找一天把常青正式介绍给私密圈子里的朋友们,常青间歇性抽风的不良习惯,却令他生出打退堂鼓的消极念头。
眼镜报废又没带备用的,祝升去县里的购物中心随意配了一副无框眼镜带,略带混血感的面孔就此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令身为导演助理的祝升从演员那里抢去不少人气。
看着常青无忧无虑的傻样,祝升却完全不嫌他蠢笨,反而觉得对方率性可爱。
常青与陆晋松在一起的消息,其实并没对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祝升从来就没奢求过常青的感情,他不介意常青与他人相恋,在旁默默守候的身份更让他感到游刃有余。单方面的、无条件的付出更适合他,这样做便无所谓得失,他也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受到伤害,或是感到失望。
祝升会感到气愤,除了嫉妒,更多的是对常青今后事业前途的担忧。想在娱乐圈有长远的发展,陆晋松是个最佳、也是最坏的选择——最佳是因为陆晋松集演技、人脉、人气于一身,既能指导常青的演技,也能为常青遮风挡雨防小人,更能为他引荐圈子里德高望重的人物,提升常青的业界地位;最坏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两人的恋情一旦曝光,常青只会一败涂地。
祝升在常青身上给予的希望,对他的事业的关注与执着程度,没准已经超越了常青自己。祝升多少有些生常青的气,觉得他不够爱惜自己的羽毛,替他不值,替他担忧。
再次遇到常青的时候,祝升已经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仿佛那场风波并不存在,然而常青却敏感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比之从前,终究是不同了。
草原的风光如诗如画,电影的拍摄却并不顺利。
“都兰”在蒙语里是温暖的意思,实际情况却是,这里的温度比市区里低了不少。没戏的时候,常青经常会躲在摄影灯背后,这块宝地既能抗风又能取暖,常青一凑过去便舍不得离开。低矮的山坡根本阻挡不住不时呼啸而过的狂风,一场戏下来,演员能吃进不少沙土。事后有人苦中作乐道,就当是边拍戏,边补充矿物质得了。除此之外,高原反应与水土不服也将剧组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天中午,《诡墓》的拍摄暂时告一段落,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不分高低贵贱,都窝在大巴车上啃盒饭。
今天的风儿格外喧嚣,拍摄时,常青不可避免地吸进了几口凉气,这股子凉气通过食道进到胃里,赶着饭点兴风作浪。端着饭盒,胃肠阵阵痉挛,常青终于支撑不住,捂着肚子下了车,小跑着朝离车不远的移动公厕而去。
跑着跑着,常青听到厕所附近有人聊天,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了脚步。常青抻着脖子朝那边望,一男二女在厕所背后聊得正欢。
只听那男人说:“都听说了吧,电影把原版小说的结局改了,又安插.进一名女演员,硬生生往里面插了段感情戏。”
其中一个女人附和道:“知道啊,那演员不是明天进组么。”
男人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她是谁么?”
剩下那人答道:“不知道,没听说。”
男人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独家消息,要不要听?”
常青在距离三人不远的地方站定,利用厕所挡住自己的身形,十分捧场地点了点头。被这话题吸引去了注意力,常青觉得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而这位兴致勃勃要爆料的知情人士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化妆师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