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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一种奇怪的思想摆在我面前了。我不能分辨我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她依旧坐在那块大石凳上,那棵老榆树仍然低着头,像一个大人要吻孩子那样。你看它弓着腰,撑着干巴巴的枝子,我担心要是再过上些许年,它也老的不成样子了,于是,就会两头扣一头,永远的停在那一刻。恩,要是没人帮忙的话。
我记不清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先开的口,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显然吓了一跳,我是说,她的声音除了我记忆中的那样以外,还有一种感觉上无法亲近的东西。我是说,要是一个易于亲近的人,比如杜盼盼,我班的另一个“公主”。只要她一开口,你就能知道她是个多么容易亲近的婊子。可是有些人,往往第一次开口就能拒你于千里之外,那就很难到一块了,缘分,***,缘分的另一半就是脸皮。
“你不合来,也许三年前你就知道不合拟定这个约定了。”她说,她老是这么说话。她最爱说的就只有“也许”,她从来就不会说永远啦,绝对啦这一类的词。事实上,她这么说话,都她妈的让我十分受不了。只是我看在她那张可爱的脸蛋份上,并不和她计较。要说我是个色狼什么的,我并不反对,我实在爱她那只脸蛋,但要说我只爱那只脸蛋,那你就错了,因为我还只是替别人挑选脸蛋,至于我,恩,我甚至都搞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皱起了一大把眉头。“什么?你说什么?——”我那时的记忆并没有完全复原,我哪里知道什么约定不约定的。我背对着月亮,脸应该向北,而她正对着我,我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大概是一只小白狗。只是那小东西的头插在她的肘弯里,
“你别在为你的迟到辩护好不好,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话打出了一连串的sm?不过,我并不那么在乎这一切。我甚至可以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她。当时我的处境简直糟糕透顶。她给我的感觉虽然不十分生疏。但也无法接近。我甚至清晰的记得她的存在。但我一回到眼前,我怎么也不能将她和我记忆中的薛宇琼视为一个人,我是说,她坐在那,月光和树的样子我和记忆中的灵儿坐在那几乎完全一样。她只是一个我不愿意扣问姓名的陌生人。
山还那么高,月还那么亮。大象伏在那儿依旧没有动。我淡淡地望着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对方藐了我一眼。她见我不说话也放弃了主动权。一动不动的呆在那,像个雕像。她从来不愿意去改变对我的态度,那是种冷酷的沉默,我甚至就此问过宇琼。我说:你就用这种对人态度上的不同来解释我们关系上的不同吗?然而我始终是个弱者。我的结论并不取决于她的何种回答。我是说无论她怎样对我,我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勇气。
“嗨,”我说:“你别再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是说,这一类我绝对回答不了的问题。求你了。”我说的时候,我都为我自己假惺惺的表演逗乐了。
她转过身去,我喜欢她转过身去。
你可以尽你想象去欣赏她的背影。你还可以像猜测陌生人一样去猜测她的脸蛋有多漂亮,这样你就能在她转过脸以后有一种全新的感觉什么的。你知道,每相处久了的恋人,都非常需要全新的感觉。人,可以容忍一幅画一陈不变的对着你微笑,但不能容忍一个一陈不变的人在你身边。您不妨试一试。
我倒希望她能一点一点地揭开我的谜底。可她从来不那样,她就是不喜欢揭谁的谜底。
“何羽?”她突然转过身来,叫出我的名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每天都来这棵老树下为你祈祷,你在病床上昏迷了七天,我就偷偷地在病房外盼了你七天。——”
她还在继续往下说,她说话的时候老含着一种委屈。这让我很内疚。可是她越说,我越是对她陌生——我记得那个宇琼从来就不和我说这些个。尽管她也会做。她的矜持在我面前往往要胜过她的本性。
她开始变的更自然些,“所有的人都相信你失去了记忆,可是我不相信。”恩,她到是从未这么果断过。“你只是在为你一个又一个糟糕的承诺辩护,为了维护你的脸面,你甚至可以想出让所有人——”她只说到这,但我敢打赌,这已经是她这辈子所说的最决绝的话了。
“不。”我在心里喊到。我他妈都块被她的坚决吓死了。可我什么也没喊,我是说当你面对一个你根本不知道的真相时,你没法对他的任何一面进行辩护。我故意装的冷静些。
“你到底是谁?”我装的像极了。“听起来你对我到是瞒熟悉的。”我到是真想坦白地告诉她我的一切感觉,可我说不出来。末了,我还加了必要的一句:“我到是不记得你了。”我说话和睦的要命,比起记忆我到更乐意于依赖我的直觉。
你看得出来,她都快被我假模假式的话给逼疯了,她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头绪对我的这些疯话进行抵辩。她开始一连串的点头。然后不怕扭断***漂亮的脖子尽可能的扭过头,而不动一下身体。不过我承认她的脖子到是好看的要命。恩,现在回忆来讲,我无法忘记的一些事里,就是雨伞下红衣服上面的她的白脖子,和我轻吻她脖子时她的样子。
你看得出来,和她谈正经话真是累极了。我们开始的时候,约莫足足有那么八十年才开始放过我说“我喜欢你”这一类的话。我说出那话的时候我甚至差点没咬掉我***舌头。我是说,你要是开始喜欢上一个姑娘,你也许在一开始是喜欢她的。可等到我终于说出那话的时候我都***没感觉了,我真的没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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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想知道那些我不知道的问题,我是说,我们没法讨论这一切问题,从她答应我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切竟都变成了问题!除非有一方会因为对方而改变自己,除非那样,可问题就出在这儿,我们谁也不愿意去改变——呵,不过也没什么——你只要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我现在和我的听众们是一样的——满脑子至少有那么上千个问题,可我没有办法。我开始试着跟随我这丁点可怜的记忆。我坐在那块大石凳上,这一切仍然和三年前一点不差.我依旧对着月亮,她依旧摆弄着那棵老榆树垂下来的一支干巴巴的树枝子。嘿,你都想不到,她每次坐在那总能摆弄十个小时的树枝子。甚至都不抬一下她的屁股。有的时候很让人受不了。
而我要是往那一坐,我是说我一对着月亮。就老想《围城》里方鸿渐在苏文纨家后园子里的事。我要是心情对头,还能想到写孕妇肚子的曹元朗。我的确可怜那月亮——无知的月亮,它就在天上静静的挂着。我是说,她根本不知道天底下有那么些傻子在互相推脱:到底是谁让他们干的傻事呢!我很爱谈这事,老天爷,错误的本身并不在于某个具体的原因,而在于被人无情的加在了某个无辜者身上。这才是所谓的错误。
有那么工夫儿,我坐不住了,于是站起来要走。我知道这可不是我的目的地。尽管我现在并不知道我此行的终点在哪,但始终有一种感觉作用在我的身体里。让我无法拒绝地去接近。
我站起来就走,顺着我直觉里的方向。这一回她到是拉住了我。她突然这样做吓了我一跳。跟着她也站了起来——她第一次这样坦然的望着我,我知道她想问我,“你还要走吗?”可是她说出来了:“你还要走吗?”我当时听了有些不好受。你要是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而她又偏偏说了出来。这老让你觉得泄气。
“是的,的确要走。”我***的确要走。
“那——你要去哪里呢?”看得出来,她还想问些别的什么。
“不知道。”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加重。“我***哪里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总之,我不想呆在这儿。”我说。
“可总得有个终点。”她说:“人总得奔点什么东西。”
“别胡扯,我有终点。”再说,我就讨厌这事,“干嘛非得有终点——?”
对方咬着腮帮子,“你可不可以再呆会儿,就陪我再呆会,行吗?”末了,她还加了句行吗?我最怕女人说话的末尾加上一句***“行吗”这一类的话,总是让你无法拒绝。
“有问题吗?”我说。我简直烦透了。
“我是薛宇琼,就为这个,怎么样?”接着她补充到:“你不记得了吗?我是灵儿,灵儿,”她说的时候简直悲丧的要命。可她以前是个坚强的姑娘。
“为这个?荒唐,简直是荒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还可以呆一会儿,不过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不想伤害她,我是说,我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姑娘。我也不想告诉她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现在的记忆好比是拣到了一个钱包,而失主已经说出了钱包里有多少钱,可是我还在怀疑。我自然不敢确信这钱包就是来认领的那个失主的,而现实中,我到是怕我的混帐心脏被帽领了去,我真的害怕。
“我得知道一下,嘿,我得知道一下。你刚才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吗?”我说,我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消磨***时间。
“不是。”她显然对此很感兴趣。“不是小狗是只小兔子,也许你不喜欢小兔子——可是——”说着她就开始动手从那半米来深的树洞子里抠那只小兔子。“你也许应该看看她,她的确可爱。
“我喜欢小兔,特别是小白兔子。我什么都差不多。”我说。我这么说主要是不想扫她的兴。可是你没法扫她的兴,她一下子有了要做的事。还没到一秒钟,她就抠出了那只混帐的兔子——恩,像刚才那么样抱着。——一直送到了我***怀里。还有她香喷喷的脸蛋都送到了我的怀里。可我对这些玩意并不感兴趣,我可不想因为我个人的爱好打破别人的正常生活。我一直都那样想,你以你的征服为快乐,并不是谁在取悦谁那么简单,而是谁在伤害谁那么无耻。
我接过那只小兔子,它到是的确可爱,只是一条前腿上有一处硬伤,甚至都露了骨头,血已经止住了,可它显的脆弱的很,那只兔崽子,我的确有些心疼它。我是说,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它的血已经染透了半个蹄子,你一看就知道它的伤有多重。它的腿多半是断了,我揣摩。我坐在那块大石凳上摆弄那只小兔子的时候,她就坐在我旁边,也他妈可怜的像只受伤的兔子。你甚至都想不到她模仿的有多像哩。只是找不到伤口在哪,女人很会用这么把戏博得怜悯,她要是爱上你的话,她就会像个傻瓜一样。多聪明的女人也不例外。
“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我说:“在哪弄到的这只小兔子?”我没有看她说话,于是她便向我靠近了些。
“大概是前天,”她犹豫了一下“大前天,我要来这里散散心,就在那块大石头底下发现了它,当时它还流血呢,是我救了她。
“哪儿,”我说,我根本就没听清。
“山腰那块大石头啊。就是你常站着的那块。”她直起身子,用眼睛做了个可爱的动作望着我。这简直要了我的命,我是说她那动作可爱极了。几乎让我***灵魂出了窍。我就爱她这一点。
“我哪里知道,嘿,我他妈哪里知道。我总站在哪儿。”当时我心里已经知道她说的是哪了,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恢复了一点记忆,因为只是那么可怜的一点点记忆。
我记不清我们又聊了什么,总之,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直到最后,我听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是说,我实在不能再呆下去了,我的右眼仍然在疼。我他妈一闭眼,头里就老是出现悬崖上的情景,这简直让我无法忍受。我恨不得找个悬崖跳下去,在我跳崖的刹那,我他妈都不会回一下我的脑袋。
我一把扔下那只小兔子,我没管它有多可怜。谁他妈才是真正可怜哩。她抓住我不让我动。她根本就不让我走,你这辈子就没见过转变能那么快的姑娘,她坐下来和你唠嗑的时候还矜持的像个淑女。可你站起来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却死拽着你活像只可怜的兔子。我是说,她突然改变了模样,从女王一下子成了没人要的灰公主啦。于是,金灿灿的王冠都变成水晶透明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滚了一地。
我没管那么多,我***可不会为两颗眼泪跳一次悬崖——我是个跌落者,我当时只觉得她和悬崖上那帮人没什么两样。我一遍又一遍的想,我怎么就逃不掉这该死的悬崖呢?
我说完就跑了,我一直跑到很远的时候,她还在那块石凳上扒着头呢。末了,我还大声地对她嚷道:“我们是两个不懂爱的泥人,不能同在爱河里洗澡——
罗西_罗西全文免费阅读_第三章2更新完毕!